&esp;照着这个抚恤力度,按理说宋友德死后,他妻女的日子应该也还能过得下去才是。
&esp;&esp;却没奈何宋妻自来体弱,宋友德的尸身一运回来,宋妻当时就病倒了。
&esp;&esp;这一病,她就再没起来过。为了给她治病,宋家余下的些许钱财,连着抚恤金在内,短短时间内就如流水般耗了个精光。后来,甚至还举借了不少外债。
&esp;&esp;可即便如此,她的命也还是没能留住,很快就追随丈夫宋友德一并去了黄泉。
&esp;&esp;宋辞晚的原身在短短数月内,接连失去父母,又还欠了一屁股外债,再加上坊间慢慢有传言,说她是天煞孤星,刑克六亲,她爹娘就是被她给克死的!她原先定亲的夫家也急忙忙找她退了亲,小娘子频遭打击,不堪重负,至此,真是心如死灰。
&esp;&esp;只想着还有一堆外债要还,索性便求了父亲从前的同僚,在炼妖台浣洗房谋了个差事。
&esp;&esp;不管怎么地,留着这条命攒上一些钱,至少也要先将外债都给还清了,才好干干净净一死了之不是?
&esp;&esp;……
&esp;&esp;长街上,宋辞晚读遍了原身记忆,不知不觉间,却已是泪湿了眼眶。
&esp;&esp;她仰着头,雨水冲刷在脸上,也分不清这脸上流淌的究竟是咸还是苦,只觉得大脑里边乱糟糟的。原身心酸她也心酸,原身痛苦她也痛苦,高度共情,宛如一体。
&esp;&esp;这世道,这世道……
&esp;&esp;轰!
&esp;&esp;天地间,忽然一道白光闪过。
&esp;&esp;霹雳惊天,雷霆万钧。
&esp;&esp;“打雷了!快躲!”街道两边,人们惊叫。
&esp;&esp;有那走得快的,早已经躲好了雨,也有形容落魄的,想要进到旁边店铺去躲一躲,却被店家驱赶:“去去去,什么脏的臭的也往咱家来,这地界是你能踩踏的?还不快滚!”
&esp;&esp;落魄的被驱赶了,体面的被迎入。
&esp;&esp;熙熙攘攘,人间百态。有个穿着灰色杂役服,衣裳袖口滚着红色宽边的人被茶馆赶出来,脚下一扭就倒在街上。
&esp;&esp;雨水拍打到他全身,他挣扎着抬起头颅,下一刻,天际雷霆犹如狂蛇飞舞,那细长的白光倏然一转,猛然间便落至他头顶。
&esp;&esp;“啊——”人们尖叫,“有人被雷劈了!”
&esp;&esp;“这个人是浣洗房的杂役!”
&esp;&esp;浣洗房杂役,受妖魔戾气侵蚀,身带不祥,往往死于非命!
&esp;&esp;“晦气东西,死远点啊……”
&esp;&esp;“啊啊啊!”
&esp;&esp;人们惊慌而愤怒的叫声中,宋辞晚飞速脱下自己身上那同样带着标志性红边的灰衣外裳,团吧团吧抱在怀里,另一手拎着豚妖肥肠,便往长街角落一间杂货铺跑。
&esp;&esp;她的灰衣里边是一件麻布孝衣,看起来也不太吉利。
&esp;&esp;杂货铺的伙计就不耐烦地喊:“干什么,干什么的?一身水,不准进来啊!”
&esp;&esp;宋辞晚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五枚铜钱,托在手掌上,直接让过伙计的阻拦,冲进杂货铺。
&esp;&esp;“我买火折子,有没有?”
&esp;&esp;伙计瞬间眉开眼笑,一把捞过那五枚铜钱:“小娘子早说嘛,咱们这里火折子有的是!”
&esp;&esp;宋辞晚带来了雨水嘀嗒也不要紧,伙计扯了墙角的布墩子,就勤快地过来擦地。
&esp;&esp;门外大雨下成了水帘,宋辞晚识趣地站到角落边,眼前却有一阵恍惚。
&esp;&esp;奇怪,她不是站在杂货铺里吗?怎么她的视野忽然就有些不对劲?
&esp;&esp;瞧她看到了什么?
&esp;&esp;杂货铺还在,可就像双层世界里的底图,成了个背景板,背景板的上层,有星云如狂风汇聚。
&esp;&esp;呼,呼——
&esp;&esp;云团聚啸,星河荡漾。
&esp;&esp;一根修长的白杆就在这时从那深渊般的云团中倏然往前一跳,恍若神龙摆首。
&esp;&esp;刺啦!
&esp;&esp;星云被撕裂,天地分界,清光上升,浊气下沉。
&esp;&esp;白杆的全身便在这时扭动着,终于完全显露。
&esp;&esp;这是一杆秤,原来竟是一杆秤!